聊聊天

回顧平成世代
向我們的青春熱血道別

┃樂團甜約翰 × 插畫家子凡┃

浚瑋　甜約翰男主唱。平時擔任聲音教練，喜歡健身、看電影，近幾年意識到健康一去不復返，因此短期目標是體脂減10%。

罐頭　甜約翰吉他手。白天是軟體公司產品經理，個性淡定，高冷外表下有著極具反差的興趣，喜歡烹飪、研究新菜色。

曼達克　甜約翰女主唱、鍵盤手兼合成器，身兼兩組樂團，音樂以外的興趣是養鳥和戀物。最近目標是和Tsudio Studio 音樂合作。

子凡　插畫家，畫風少女浪漫，擅長用舒適柔和的色調刻劃情侶間甜蜜互動，著有漫畫作品《我們的戀愛小宇宙》FB：Zzifan_z。

回憶童年，晚飯一定要配最愛的卡通《櫻桃小丸子》； 國高中時期情竇初開，日劇男女主角成了夢中情人，高校劇滿腔熱血的兄弟情誼，更是男孩們爭相模仿的對象。日本平成世代，臺日在文化創作上廣泛交流，它伴著我們成長，走過 30 個年頭，將在五月畫下句點。這期聊聊天邀請四位成長於平成年間，年紀相仿的創作者，一同回顧那段滿是青春軌跡的歲月。

問：對彼此的印象？

曼：我其實很早就注意到子凡的作品，因為配色還蠻鮮豔的，第一印象就是少女漫畫那種青春浪漫，有很多小情侶間的日常對話。

浚：他的作品讓我想到一位臺灣很早期畫 《YOUNG GUNS》的插畫家林政德，子凡有點 日系卻又有點臺灣的風格，給我一種混合的感覺，蠻有趣的。

罐：看到他的作品會想到日本漫畫家安達充， 偏向愛情類的。

子：甜約翰的音樂編曲很特別，前面開頭很靜後面卻突然很躁，很豐富有層次的那種。 不像有些樂團會有一位主要的創作者，作品聽得出每個人的個性和想法都在裡面。

問：第一次接觸到日本文化是？

（眾人異口同聲：漫畫！）

罐：《七龍珠》和《幽遊白書》，記得小時候， 每天都要趕在五點半前回家看《七龍珠》，時間到了就一定要打開電視，大概從六點半到七點半這段時間，每半小時一集。

浚：我也是《幽遊白書》、《怪醫黑傑克》還有 《灌籃高手》。日本漫畫都有自己很明確的一套世界觀，內容也發展得很完整，不只是眼前看到的一個圖案或是表象而已。

曼：哇！你小時候就這麼有深度喔？我是 《小紅帽恰恰》因為她變身後很正，而且身邊有兩個男生，小時候就很想成為男孩間的女孩哈哈哈。其實當時接觸日本文化蠻無意識的，隨時電視打開就是《庫洛魔法使》，因為我住鄉下買不到那些魔法道具，就拿爸爸媽媽的不求人自己做。

子：最早應該是國小還幼稚園看吉卜力的動畫，像宮崎駿的《龍貓》、高畑勳的《螢火蟲之墓》，其實就是我出生那一年的作品。有些卡通會落在四、五點播出，放學後一定要用衝的才趕得上。

問：國、高中是否曾追逐偶像，模仿日劇主角風格？

曼：中島美嘉！那時候看《NANA》覺得怎麼有女生可以這麼帥啊？就學她畫煙燻妝結果大失敗！

浚：我在鄉下唸書，同學們草根性比較重， 溝通是全臺語的那種，住校生活沒什麼樂趣沒事就喜歡裝狠。《麻辣教師 GTO》裡面暴走族的表情很酷，我練了很久而且學得很像， 現在回想起來沒有任何意義。（立刻示範）

罐：國中開始有零用錢就全都拿去買漫畫， 所以我見證漫畫從 65 元一路到 90 幾元。以前學校每個人有一個置物櫃，我都放滿漫畫，帶來分給同學看，也算是一種交朋友。 而且一話一話追連載會被中斷很難受，我喜歡累積很多再一次看完，有人要跟我分享劇情我都不聽，拒絕被爆雷。

子：我國中就很哈日了，家裡給的零用錢不多（偷看一旁的罐頭），如果喜歡的東西很主流那還好幾乎都買得到，但要是稍微冷門一點就很困難，要存錢請唱片行老闆幫忙進日本原裝的。

那時候很喜歡一位叫淺田弘幸的畫家，也是畫籃球的，描繪很多朋友間相處情誼，比起當時最流行的《灌籃高手》，屬於比較文青一點的籃球漫畫，那時候存錢存了三、四個月，花兩千元買他的畫冊。

問：創作是否受到哪位日本創作者影響？

罐：東京事變，印象中最震驚的是〈修羅場〉，當時聽到就覺得這個團也太厲害了吧， 大學時期常常練他們的歌，也會思考他們是怎麼編曲的。

曼：我大學發現一個大叔叫宮內優里，他釋出的作品不多，第一次聽是他用了很多取樣把聲音分布在各個方位，聽起來效果非常立體，後來我很喜歡的樂團 Spangle call Lilli line 也有用他的 remix，甜約翰創作中也有嘗試使用這樣的手法。

浚：The fin.，以前以為要有很好的技術才能做出厲害的歌，可是他們的東西都很簡單卻不單調，放一整天也聽不膩。當時正好是甜約翰創立初期，我也希望自己的音樂能帶給人這樣的感覺，過一段時間再聽也不會過時。

子：不同階段的成長過程中有不同創作者影響我，大學念動畫相關就是因為小時候很喜歡吉卜力，它對整個日本平成年來說，無庸置疑是最有影響性。我也非常喜歡安達充，他的畫風很簡單不會描繪太多繁瑣的東西， 像現在 2000 年後主流的漫畫畫風都很精緻，但說故事能力沒有安達充來的純粹，有人說他是漫畫界的村上春樹。

像罐頭剛剛說的分次看會被打斷，安達充的作品從第一集看到最後一集累積的能量是很強的。另一個是去年過世的櫻桃子，她的創作橫貫整個平成世代，創作不一定要很好笑，而是在平凡生活中找到有趣的點，用自己的觀點詮釋。

問：過去到日本工作或旅遊，印象最深刻且直接影響創作的經驗？

曼：甜約翰第一張《Dear》合作對象就是我的日本網友，一開始他問能不能拿我的音樂去 remix，最後成果我很喜歡。做專輯時就希望他可以幫我們做一些聲響的東西，聽起來比較特別。後來我們持續合作成為蠻好的朋 友，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，我們不必見到對方，用很破的英文也能交換想法。

浚：我們的音樂比較偏日系精緻啦。（曼：自己講？）

子：去年 HereNow 邀請我去東京車站介紹周圍店家和商城。以往都是單純畫圖，那是我第一次比較正式用本人形象結合插畫，做了一個蠻完整的合作，當時是和日本單位接洽，他們做事待人都很細心，回想起來是很愉快的一次經驗。

問：追憶過去，平成年間影響你人生最大的作品是？

曼：高中的時候，有一天 iTunes 突然送我一張日本樂團可樂棒的數位專輯，我很喜歡，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都找不到那個版本了，很神奇，好像記憶只停留在那個時候，在那一年存在手機裡。每次聽都很感動，上次巡演我們也有 cover 那首歌。

罐：唱到大哭。

浚：大概第二句就哭了，傻眼。

罐：我還是漫畫。以前很中二覺得《火影忍者》和《海賊王》主角怎麼可以那麼帥？全心全意只為追求一個目標，我心態上也有被影響，對於想做的事情那股衝勁和動力。

子：電影《藍色青春》。大學在影展看了這部影響我很多，劇情描述不良少年在高中發生的蠢事。題材雖然暴力卻描寫得很詩意，各個元素都結合得很好。不過現在只能在網路上找盜版 DVD，對我這個有正版癖的人來說，有點遺憾。

問：那麼影響整個世代最大的呢？

子：好像很難用某一個作品去判斷，用創作者會好一點。大友克洋的《阿基拉》影響後來 cyberpunk 的世界觀，還有庵野秀明的《新世紀福音戰士》，劇情和背後所討論的直到現在都還很有話題。電影的話是岩井俊二，他是我們這世代的文青代表，有接觸文藝就一定會知道的一號人物，其實日本這個時代人才很多。

罐：日本在吸收西洋音樂有很強的內化能力，甚至影響整個亞洲，從早期 T-Square、 CASIOPEA，一直到東京事變出道後整個音樂類型更完整，雖然現在韓國也慢慢興起，日本還是最初最有影響力的，會一聽就知道，啊！這就是日本人搞出來的東西。

浚：宮崎駿，他講出很多人類和自然的相處之道，常常會去思考人類存在地球上不知道到底是好還是壞，也讓我開始在意環保這塊。

子：而且宮崎駿有個很特別的地方，他作品裡都沒有絕對的善惡，《魔法公主》到最後一部作品《風起》都是，每個人在事件裡都有自己的立場，大家都為了自己的想法、夢想去捍衛，沒有對錯。

問：推薦給對方一個平成年間的作品？

子：淺野一二 O 和安達充。淺野一二 O 比 起剛剛討論的那幾位算是比較中後期的創作 者，他的《SOLANIN》剛好就在講樂團的故 事，推薦給你們啦！

罐：感覺子凡涉獵很廣，講什麼都看過了。 我很喜歡日本人那種吐槽的搞笑方式，所以推薦日劇《我是大哥大》，也是漫畫改編的。

浚：《改革之獸》。這是我腦中最冷門的一部漫畫，有三個好朋友對國家現狀不滿，多年後他們相聚想要做些改變，這部格局玩得很大蠻帥的，不過內容有點黑暗。

曼：我心中排名前五名的歌曲，其中一首就是日本的，那首歌叫〈揺らぐ魚〉（搖擺的 魚），是我上臺北在 Legacy 看的第一場演唱會，MV 色彩繽紛甜甜的，跟子凡風格很像。

問：平成年間印象最深刻或最不捨的，及下個世代對自己的期許是？

曼：311 大地震後臺日變得友好，日本的朋友無意間會帶著感謝的眼神看我。捨不得的是現在卡通變少了，也許還有只是不那麼好看了，畫風也不太一樣，自己也不再熱血，變得有點佛系。但還是蠻期待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，因為小時候家裡管比較嚴，沒有接觸太多不一樣的東西，現在有種人生從大學畢業後才開始的感覺。

罐：Pay money To my Pain 主唱在我大學時過世，我在大港開唱看過他們一次現場，回去 後就大量聽他們的歌，再下一次得到消息就是主唱過世了，覺得很可惜。只能讓遺憾與美好暫時留在過去，繼續開創未來！希望甜約翰可以帶我們走到更遠的地方。

浚：藤子不二雄過世，我小時候很喜歡《小叮噹》，啊不是，是《哆啦 A 夢》，好可怕一不 小心就會透露年紀。後來其實包括《怪醫黑傑克》都還有在出，只是主角群個性都有點不一樣，走味了，像子凡說的畫風很好但說故事的方式和本質不同。

到這個年紀大家都會經歷身邊重要人事物離開，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，不想回到童年，一直往自己想走的方向前進，記得做喜歡的事就好。接下來的目標希望可以去日本巡演。

子：小時候喜歡的東西，記憶和感動是無法複製的，這幾年很多很厲害的創作者退休或過世，看著以前覺得很偉大的作品不再出現，會很不捨也很感傷。

不過換個角度想，很慶幸我的青春有這麼多優秀的創作者陪伴著，再下個世代我們也老大不小了，希望我的作品也能讓這個世代的小朋友喜歡、參與他們的成長，有那麼一點點也好，其實是很榮幸的。●

文　許馨仁
攝　陳怡絜YJ
場地提供　開燈咖啡

用一首歌、日劇或漫畫總結這 30 年的歲月？

曼：日劇《世界奇妙物語》，發生了一些怪怪、從沒想過的事，一切都很奇妙。

罐：我腦袋中閃過一個畫面，《海賊王》有一集有位船員要離開，其他人還是把他當永遠的夥伴，就在手上畫一個叉叉，背對他把手舉起來讓他看到。我們現在一直經歷角色轉換，要維持初心，相信原本想做的事。

浚：《灌籃高手》的結局吧，很精彩但終究留在過去，重點是你過程中經歷了哪些，接下來還有新的篇章。

子：我要點播小時候喜歡的偶像團體w-inds. 的〈Forever Memories 〉， 用回憶結束這回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