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聊天
設計師最大的幸運
是有人肯讓你玩次大的
┃黃家賢 × 楊豐銘┃
黃家賢（左） 在臺灣落地生根的香港設計師，人稱 Andrew，洋蔥設計創辦人。內心充滿浪漫的老派靈魂，辦公室裡擺滿了黑膠唱片。雖然操著一口香港腔，卻很得意地說自己已經拿到臺灣護照；反差的還有，明明長得是威士忌掛的男人，卻滴酒不沾，得了金曲獎後，只去買了兩包鹽酥雞慶祝。
楊豐銘（右） 洋蔥設計設計師，外表粗獷，聲線卻柔軟。是位古董愛好者，只要去曼谷都會去恰圖恰市集的一間小店，扛一堆老舊刊物回來。對了，喜歡聽搖滾樂，每年必去大港開唱。
網路上都說，今年的金曲獎，最佳男歌手競爭最激猛， 在文化圈看來，最佳專輯裝禎設計獎，才是真正的死亡之組。得獎者洋蔥設計黃家賢與楊豐銘，用實驗的精神帶領聽眾進入荒謬的音樂國度。專輯設計從以往的視覺藝術導向，漸趨於互動藝術，不只要美，還要有自己的個性、要創造、要表態。這次聊聊天有專輯設計，還有關於黃家賢與楊豐銘得獎心情與音樂品味雜談。
問：先恭喜你們獲得金曲獎最佳專輯裝禎設計的榮耀，跟我們聊聊專輯設計跟平面設計的差別，最重要的精髓是什麼？
銘：專輯設計考量的範圍更廣，面向更全方位，考驗不只是設計的技巧還有組織能力，從平面到立面、元素、紙的結構都要想進去，簡單來說邏輯思考能力在這時變很重要，專輯設計把好多種的平面設計串起來，變成系統性的創作。
賢：專輯設計就歸納在平面設計底下，但追根究柢專輯設計、書籍設計、商標設計是完全不一樣的設計腦袋，剛開始從平面跳到立面的時候也會感覺到很陌生，特別是專輯設計，在時代的演變下，已經不像以前的包裝設計了，整個作品出來需要一個很完整的脈絡思考，所以現在的專輯設計概念都要很強烈，像是收藏品一樣，必須去表達一個想說的東西。
像我做的第一張專輯是查勞的《巴西瓦里》，在那個時候專輯設計主要是在做一個氛圍，趨向於用平面概念去思考，用照片去堆疊出歌曲的意境。應該說過往的專輯設計更像是攝影藝術，設計師是設計總監，思考照片拍攝的方法，編排後去撐起一方世界，味道對了最重要，現在的專輯設計更在意互動，可以去玩、去探索。
問：影響自己最深的專輯設計。
賢：我自己比較老派，收藏很多古物，特別喜歡 Johnny Winter 跟 Edgar Winter 的兄弟合輯《Together》，這張唱片是女設計師 PaulaScher 設計的，因為樂手兩人都是白子（註1），留著滿頭白長髮，所以她用攝影去呈現那樣夢幻、超現實的感覺，光是一張圖就非常有力量，尤其最喜歡封底，至今我仍覺得它是世界上最美的唱片。
以前的人在做專輯設計，還沒有 Indesign、Photoshop，只能用很土法煉鋼的方式，比如說畫鉛筆稿，連排版都要交給專業的人去做，設計師更像掌控全局的 art director，先聽音樂，再思考如何用照片去呈現歌手跟音樂的個性，跟現在思考的方向完全不一樣。
有時候我甚至覺得，以前的設計師要憑空想出概念，比現在追求美感的設計更困難，畢竟以前沒有網路。
銘：我很喜歡日本後搖樂團 Toe 在 2009 年出的專輯《For Long Tomorrow》，他們的音樂非常躁動，很神經質的那種，在設計上很難用具象的東西去詮釋，但在專輯封面上用了紡織廠的空間圖，一張照片裡空蕩蕩的紡織廠，裡面布滿機械的各種線條，一看到畫面就好像有工廠的轟轟聲傳出來，雖然是一張平面的照片，但對我來說結合了聽覺的想像。
註1：指白化症患者，由於體內色素缺乏，皮膚及毛髮都為白色。
問：《擒虎記》是張非常有趣的專輯，音樂復古洋派但又融入許多東方混音，這張裡面你們最喜歡哪首歌呢？又如何將元素延伸到設計中？
賢：我先講好了，我怕楊豐銘講了我的。我最喜歡〈Island Love Song #1（Nakashi Blues）〉，尤其是這首歌的故事，泥灘地浪人是外國樂手，他們說在臺灣搭計程車的時候，司機很常播那卡西音樂（nakashi），要是平常我們聽到 一定會想說，這種音樂俗俗的，但他們覺得很特別，把它融合進爵士中。那卡西風格很濫情、很黏膩，情緒故意表現滿滿的浪漫，這首歌也刻意加了小提琴進去，增加了柔美的旋律，總之很喜歡。
銘：我在做這張專輯的時候把〈Telegragh〉聽了好多次，這首裡面融合了捷克民間流行的波卡舞曲（polka），而且帶了一點黑色幽默，這是一首完全沒有歌詞的歌，而樂團居然用了嗩吶去當主旋律吹藍調，曲風很西洋，節奏感很重，超獵奇！
賢：對！我也超愛〈Telegragh〉。這張專輯音樂跟設計，我覺得最有代表性就是宮廟藍調，他們把華人傳統的宮廟音樂、swing、marching band 結合得很完美。
銘：如果有聽過他們的 live 親身感受宮廟藍調，感染力會更強。當初完成這張專輯的時候，他們在中山堂有個表演，那個畫面真的只能用奇幻形容，臺上一群老外樂手演奏著嗩吶與笙，然後下面一群華人，我那時候就在想：這到底是什麼狀況啊？
回到設計上，這次我們特別去找了仙人道士用的古書還有香港的農民曆，這張專輯從封面到內頁歌詞本有大大小小的符咒，全部都是真的符，我們對應歌詞裡的內容去找出相對的符咒，像是擒虎符、瘧疾符、化虎符，最妙的還有制虎符，據說以前被老虎咬傷，就會貼出這張符咒，但我想應該那個人都要掛掉了吧。
賢：其實真的很不可思議，在醫療還不發達的年代，這些怪力亂神的東西就是民間習以為常的文化，這種荒誕的氛圍跟整張專輯的調性很合，這次設計沒有什麼政治正確，就是極盡所能地荒謬，去創造一個奇幻的世界。
另外，我們為了要維持復古的感覺，包裝大小故意做成 7 吋的黑膠唱片，但是這個尺寸在包裝有個問題，它會很難固定，CD 常常晃到就磨損了，所以我們一直想要怎麼保護它。原本設計了一個紙袋，但我們都不是很滿意，到定稿最後的兩三天，才想出這個平安符的樣子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