讀者觀察室 ｜ 日日時光

漁港醞釀出的情懷
太平洋流動下的自由

從宜蘭到蘇澳的區間車上，多數乘客到羅東就下了火車，空空的車上只剩我與好友，和一對看似國小年紀的兄妹。哥哥是位過動症患者，搭火車明顯讓他感到興奮，不斷大聲模仿火車廣播的聲音，每當哥哥控制不了自己的興奮時，妹妹就會輕拍哥哥，像母親對小孩一樣語調溫柔地說道：「哥要安靜喔，不然會吵到別人的。」於是哥哥一直說著對不起，一路上就這樣循環著到了蘇澳。

我很清楚哥哥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，也知道妹妹擔心哥哥打擾到我們，但其實當下他模仿廣播聲音才是空間中正確的存在，那是一種因為喜歡而自然生成的喜悅，一種無掩飾的真誠表達與宣告。他們屬於這個美麗小鎮，也許在這樣的地方才有辦法讓人這麼小的年齡就了解包容與愛，妹妹用最大的包容照顧著哥哥，是親情上最無怨的愛，而哥哥的純真就像是那片土地象徵黎明的歐若拉。

與小兄妹相遇是旅程最美的起點，而旅程的終點在南方漁港，出了車站租了機車就往南騎去，路程不長但足夠讓人調適生長於城市的煩悶。即使蘇澳港隔閡了海與道路，太平洋的海風仍然跨越界線流動著，海風中夾雜淡淡鹹味是醞釀也是沉澱，醞釀著南方澳的愜意情懷，同時沉澱一個個過於躁動的靈魂，於是接下來的旅程我放任自己醉在海的韻味之中。

這是一個充滿朝氣的小鎮，規律的生活步調從晨曦就給漁港帶來滿滿活力。漁船駛進港的馬達聲總比太陽更早喚醒沉睡中的南方澳，魚販整理著剛進港的新鮮魚貨，那是討海人昨晚與大海搏鬥的戰利品，將光滑亮麗的魚貨放在冰上冷藏或是泡在鹹水中，挑選最適合的方式，在進入饕客胃前用心保存，最後漁市在此起彼落的叫賣與殺價聲中宣告南方澳的完全甦醒。除了靠海維生的人們與慕名而來的觀光客外，南方澳還駐守了許多野貓，他們穿梭在人潮之中，跳躍在停駛的漁船上，翻翻找找落單魚貨，有時也賣賣萌療癒人們的心，順便騙取幾口美味填填肚子──屬於漁港最自由愉悅的流浪者。

走離漁港漫步到了海邊，相較於市場喧囂，南方澳的海岸相對寧靜，海浪聲單純地成為當下唯一旋律，不停往陸地上潑灑藍色淡彩，平靜沒有撞擊後的激動，只有輕撫消波塊的喃喃低語。我想起了火車上的兄妹，也許從下車後心思就一直停留在那一刻，南方澳於我一直是個體貼的避風港，但對這片土地而言，我也許只是一位留不住的過客，心中默默地向那對小兄妹細語：「對不起，是我們打擾了你們的自由。」

文、攝　王建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