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聊天 從舞臺到銀幕 兩個樂團主唱聊聊音樂與電影
文 駱亭伶
記錄 徐慕珈
攝 張界聰
場地提供 Woolloomooloo(信義店)
魏德聖導演的音樂電影《52 赫茲我愛你》,述說一個在情人節當天發生的愛情故事。大膽採用四位獨立樂團主唱擔任男女主角;其中小男孩樂團主唱米非和圖騰樂團主唱舒米恩,飾演支持著對方音樂夢想的情侶。不論是戲裡戲外,堅持夢想都必歷經考驗;這期聊聊天邀請到兩人,暢談關於音樂、愛情與麵包的糾結。
米非 Mify(右)小男孩樂團主唱,花蓮阿美族人,華岡藝校畢。原為舞蹈老師,因加入女子團體Roomie踏入歌壇。2015年加入小男孩樂團,歌聲醇厚,極具爆發力,也因此被魏德聖導演發掘,第二張專輯《One Thing》亦於去年底發行。
舒米恩 Suming(左)圖騰樂團主唱,公視董事。出生於臺東,臺藝大圖文傳播藝術學系畢,2011年以《Suming》獲得第22屆金曲獎最佳原住民專輯獎。2015年以《太陽的孩子》電影主題曲〈不要放棄〉榮獲金馬獎最佳原創電影歌曲獎,去年再獲金曲獎最佳年度歌曲獎。音樂之餘,亦積極參與戲劇演出,曾以《跳格子》獲得第45屆金馬獎最佳新演員獎。
小日子(簡稱問): 聽說兩位拍戲前並不認識,談談對彼此的第一印象是?
米非(簡稱非): 可能都是原住民的關係,以前就知道他,很紅啊,從部落、金馬獎,一路到金曲獎。
舒米恩(簡稱舒): 哪有,部落紅而已。
非:電影從去年三、四月開始拍,拍了兩個月,但前置花了半年;一起練唱,上表演課,這段時間真的每一天都看到彼此。我們四個演員感情很好,自己有個群組,會聊天或約出去,但他都很忙,超難約。
舒:當老闆,沒辦法啊。
非:第一印象喔……(倒抽一口氣)你先講啦。
問:難道是陷阱題?
舒:很漂亮的小姐啊。
非:要說妹妹。
舒:好,妹妹。第一次見面應該是我們去李正帆老師家錄音。
非:還沒碰面時就好奇,「天啊,演我交往十年的男朋友到底是什麼樣子,高富帥嗎?」女孩子都會有幻想,就上網查,他那時很胖,拍戲這一年我好像換了七、八個男朋友。他身材變化很大,一直瘦、一直瘦,然後越來越帥,因為他說以前常常要應酬……
舒:像鄉代表咩(笑)。
非:第一印象覺得他很害羞,但很會照顧女生。隨時會問妳會不會冷啊,要不要幫妳拿東西,小小的舉動很貼心,現在就是會打鬧,互相酸彼此,都是我在酸他啦(笑),我超壞的。
舒:胡鬧胡鬧嘛。
非:我要一直催眠自己,他是我男朋友,我家人也都覺得他是。因為我媽媽很喜歡他,相處到後來很像在交往,我媽會關心說:「你們最近怎麼樣?」我說:「沒怎麼樣啊!」她就說不是都會假戲真做,真的想太多了。
問:表示演得很成功,媽媽比你們還入戲。接到魏導的戲很幸運喔,演出這部電影的機緣是?
非:Suming 比較有經驗,我完全沒有戲劇經 驗,一開始很疑惑。我以為是要演《賽德克.巴萊》續集,可能需要原住民的女生。但公司就說,不是喔,要會唱歌的女生。是這次幫電影寫詞的嚴云農老師,把小男孩樂團的作品給他看,才有這樣的機會。
舒:我本來就很想要拍魏導的電影。那時《賽德克.巴萊》在徵求演員,我有偷偷去報名。但導演說,你不是賽德克族的,不能演。我想我是阿美族哪裡錯了?因為輪廓和血統不一樣。後來《KANO》也去報名,導演又說,你太老了,不像高中生。不過有幫電影寫歌和演唱。
這次也是導演找我寫歌,很意外地給我看劇本,我說我很想演,導演卻說:「喔,不行不行,你現在這樣太像鄉代表,蕾蕾(米非飾演)不能跟鄉代表談戀愛,要減肥。」
非:你減了 15 公斤吧,超厲害的。
問:那Suming拍這部片很賺,變帥又瘦身。
舒:不好,每天都不能吃東西,這次劇組的便當超豐富,每天都不一樣。看到別人吃會想要殺他(笑),不要再吃了!
問:兩位在電影裡,不管夢想或愛情都面臨是否要堅持下去的問題,確實很寫實。請談談在音樂這條路上最難熬、最意外的經歷。
舒:最意外是圖騰樂團發第一張專輯吧,很久了,可是發片後也沒一下子知名度大增。
非:一定很難熬的,臺灣的唱片市場有時靠大公司也不一定會怎麼樣,再怎麼努力,還是要靠機運。
舒:不努力絕對不會有,但努力也不一定會有成果,總覺得不知道還要撐多久,隨時隨地都好像快要放棄;所以要選擇喜歡的。畢竟音樂是自己選的,會想說不然再撐一下好了,再一下、再一下……一直到現在。
非:我本來是舞蹈老師,四年前,自己有組個團叫「Roomie」。也是誤打誤撞,一開始沒想過要當歌手,只是喜歡唱歌。兩年後忽然被解約,回去教舞就是回到原點,但那時覺得應該往下一個階段,放不下身段,心態上要讓自己從零開始,很辛苦。後來我還是回去了,因為不知道下一餐在哪裡,那是最低潮的時候。
當時我很不快樂,對自己沒有自信,回去教課至少還是有種被尊重的感覺,非常迷惘。也是家人的鼓勵,身邊的朋友一直幫忙,其實很謝謝他們,不然我早就放棄了。後來回去教舞,中間還是會跑一些尾牙場,賺點零用錢。意外地認識了小男孩樂團的團長,他說我們來玩自己的作品,有創作跑活動會比較好接,沒想到竟然找老師做了一整張專輯,也因此才有機會讓魏導發現我。
問:峰迴路轉的感覺。
非:對!怎麼又回來了。其實那兩年最慘的一 段是我去中國參加比賽,可是沒有經紀人。一 路從幾萬人比到千、百人,到最後十個,好不容易晉級,去錄第一集,對方突然說:「不好意思,我們前面人選得太多,妳這批就被刷下來了。」但那時我已經飛過去了,花了兩次機票錢,一趟海選,一趟準備進入決賽。
那時我承諾自己底限到 29 歲,就拼那一次, 如果還是沒有中,就回臺灣做自己想做的事。 卻突然莫名其妙被刷下來,超難過;我也沒有哭喔,就坐在飯店裡,從晚上到早上,突然驚醒,好像失去了知覺。當時已經生病了,但不 想承認,後來就決定馬上回臺灣。我現在笑笑地講,但是當下多崩潰,這個圈子好黑暗,我不要唱歌了。結果一回來臺灣,有人問我要不要組團,瞬間大哭,想說:我的伯樂來了嗎?上帝真的很眷顧我。
問:聽過一句話,上帝給了一些考驗,有時候是要給我們一些新的東西。
非:現在我很感謝前面所經歷的,讓我變成 一個有故事的人。後來回想起來,曾有算命的說:「妳的名字演戲會紅,妳就天生愛演戲 啊。」那時我很生氣,完全沒有聽他在講什麼,很介意別人質疑我唱歌這件事。
其實每次講這一段情緒都會上來。因為都是媽媽在挺我,解約那兩年我沒有賺任何一毛錢, 但我媽說,就算沒錢還是要讓妳去比賽,那時就母女相擁。當我很累時,都會想到這一幕。
問: 相對於米非飾演的「蕾蕾」,Suming 演的 「大河」是一個蠻樂天的音樂人,但現實中碰到挫折也這麼正向嗎?
舒:每個樂團都會有比較難忘的啦,可是我覺得走過就還好。
問:感覺 Suming 嘴角總是上揚,微笑,這是 一種特質。
非:是不是?導演很會選人!
舒:啊,不然怎麼辦,死掉嗎?像圖騰樂團剛開始時,工作比較不穩定,一直在辭職,做過好多不同的工作哦。比較特別的應該是我有做《莒光園地》的 FD(現場指導),現場只有我跟老師,喊 54321 之後,老師就會一直講話,聽起來很厲害,其實超無聊的,很想睡覺。還做過葬儀社的樂隊,因為那時候有國樂的朋友,問我要不要去,表演一次只要半小時,有 2500 元。哇!好多錢欸,但是要問生辰八字。 我就打電話給我媽媽,我媽覺得很好笑說:「我已經很痛了,你還要問我幾點生出來。」我 一直叫她回憶,又沒辦法跟她解釋,後來她說大概日出的時候吧。然後就真的去吹了, 這不能開玩笑的,萬一相剋,不是剋自己就是剋別人。
通常請樂隊,過世的都是尊榮的長者,檔次都很高。可是凌晨三點就要出門,四點 stand by,也不能試音哦,因為公祭都有看時辰,現場有好多飲料塔也不敢喝,這是比較特別的。
問:再悲慘的經歷,被 Suming 一講都變成喜 劇,那這次演戲的角色,覺得好發揮嗎?
舒:這個角色根本就是導演,所以只要學他的樣子就好了。可是我覺得「笑」好難哦,臉會笑僵,導演臉很臭,但越趕時間我越笑不出來,就自己用很奇怪的聲音「呵呵呵」,想辦法笑出來。我覺得喜劇很難演,怎麼有人有辦 法笑一整天,要「起笑」了。
非:最艱難應該是一場我在上班途中,唱〈愛情卡債〉那段戲。因為我要一邊騎車、唱歌和演戲,還要控制速度和行車的位置,但不能左看右看,眼睛要一直盯著前方,維持一個非常完美的角度,臺北的路不是很平,但也不能看地上。而且是現場收音,肚子要一直收,hold 住不能影響到唱歌。所以銀幕上我的表情看起來很憤怒,但我的腳一直在打拍子。那場戲總共拍了 20 幾次,好累,不過最後看到拍出來的畫面就覺得還蠻值得的。●
問:問一個小爆料題。拍戲時魏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小祕密。
舒:他很喜歡穿粉紅色,很鮮豔的衣服。好像都穿得很 colorful,最近不知道怎麼了。
非:對,他會連續穿同一套橘色衣服,所以那時候我們只要看到橘色, 不管是誰,立馬飄走,因為導演都會穿那一件,很好認。
問:平常沒有工作的一天是怎麼度過的?
非:我滿宅的,一個人在家聽音樂,就是最放鬆的時候。因為每天在外都要面對人,要說話,有時候就會變得比較圓滑。 我的祕密基地就是家,聽音樂,喝點小酒,因為女生在外喝酒也不方便,可能會被騙(笑)。
舒:我也都在家裡喝酒,但朋友都會到我家來找我,超多人的啦,我家根本就是聚會所。在臺東就是部落的朋友,臺北的話就是一起做音樂的朋友。其實在臺北,沒有工作就是睡覺,我睡覺也不聽音樂耶, 因為會一直想這是什麼樂器演奏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