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欄 ♥ 愛的在場證明
傻傻兩個人 笑得多甜[mfn referencenumber=”▾”]「傻傻兩個人笑得多甜」出自莫文蔚演唱、李宗盛所寫〈陰天〉歌詞。[/mfn]
┃ 林婉瑜 ┃
和江結婚的時候，我們沒什麼錢。
儘管婚紗店店員撒出一大堆，攝影師幫我們拍下的唯美婚紗照，要我們多多加選（加選就要加錢），我和江還是死命守住，只選了原本預付的
張數 36 張，一張都沒加選，店員狐疑地問：「怎麼了？攝影師拍得不好嗎？」
「不是，我們沒有加選的預算。」這句話我沒有說出來。
帶回原本預付的婚紗照套組：兩幅金色裱框超大照片、兩本書本型照片集錦。金色裱框婚紗照，一張高掛在客廳牆上昭示幸福，另一張靠在書房角落被夾在書櫃和印表機之間。吵架時衝突時、生江的氣，看到客廳牆上、金色裱框裡「傻傻兩個人笑得多甜」，一股想要摔壞、撕壞照片中的江的衝動，幸好出於理智考量每次都按捺下來：如果弄壞了這麼大的照片，還要拿去資源回收好麻煩啊。
經常有一種錯覺，婚紗照中「微笑依靠擁抱的我們」，好像隨時隨地在看著「現實中的我們」：看我們吵架、看我們和好、看我們交談日常碎語、看深夜疲憊的我們癱在沙發喝啤酒或紅酒放空等著結束這一日 ⋯⋯。
照片裡的我，也許想提醒現實中的我：
「要記得相愛的最初。」
現實中的江，也許想對照片裡的江說：
「『伊足歹』，當初怎麼沒有發現！」
謎之音：「現在發現已經來不及了噢 ⋯⋯」
婚姻生活，真的有很多新發現：要 24 小時和另一人同處一室，對喜歡獨處的人來說算是挑戰；「愛情是自由愛情是願意不自由」，如果毫無拘束會傷害對方的感受，那麼適時約束自己也是必要的；愛情是兩個人的事，可婚姻關乎兩個人的兩個家庭，怎麼在關係的網絡中自得自在，需要動用智慧去應對 ⋯⋯。
記得結婚前，我回老家整理自己的東西，想著：哪些東西要留在老家、哪些東西要帶到我和江的家？看到老家櫥櫃裡一大落老照片：我的父親和母親、我的祖父母、外公外婆、小時候的我，都住在泛黃的老照片裡。那時有一種很強烈的感受：經過五年十年、五十年一百年以後，老照片們終將斑駁蟲蛀發黃剝落不知去向，屆時，還有什麼可以替記憶裡的人物形貌佐證？
尤其心疼地看著母親的婚紗照，巧笑倩兮白皙清麗的母親。一百年以後，還是希望和我有關的人，可以藉由照片看到：林婉瑜的母親，是比林婉瑜還要美麗許多的女子。出於這樣的想法，把所有的老照片送到照相館修補以及掃描成電子檔，把電子檔儲存在行動硬碟、雲端硬碟中。這是現代科技的弔詭之處：用虛擬的，來保存實體的。
完成這件事以後，對於記憶的散失、照片的毀損遂不那麼害怕了。
我們會在時間裡失去什麼，但，我們也會在時間裡獲得什麼。某一時刻，當我們的眼神不經意落在舊物、老物件、老照片上，我們注視的視線，也就是蜿蜒曲折的，從「過去」走到「現在」的時間線。
但願我們都沒有辜負，曾經走過的時間。●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