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聊天
臺灣是樂團的試煉場
在這裡做好了哪裡都不怕
┃ 滅火器 × 大象體操 ┃

滅火器 今年迎來二十週年的滅火器,剛拿下本屆金曲獎最佳樂團獎,在動盪的 2020 年底要在故鄉高雄帶來「On Fire Day 2020-Fire NEXT 新篇章:滅火器 20 週年演唱會 」,除了三本柱主唱楊大正、吉他手鄭宇辰跟貝斯手皮皮,目前還有鼓手柯光,大家從男孩邁入男人,現在的話題時常圍繞著家庭,近期決定全團移回高雄發展,說到最初動念,是因為楊大正老婆山東堅持高雄幼兒園更好。
大象體操 由兄妹倆吉他手張凱翔、貝斯手張凱婷及鼓手涂嘉欽組成,今年首度挑戰與莎士比亞的妹妹們的劇團合作以 《物種大樂團 Big Band Species 》登上國家戲劇院舞臺,除了張凱翔、張凱婷一起秀了鋼琴四手聯彈,甚至樂團三人都在劇中擔任一角,緊接著 12 月初又要帶來與高雄市管樂團共同演出的「振翅 Flap Wings」,不過鼓手嘉欽受訪前因車禍無法出席,在此呼籲大家騎車小心!
近幾年,臺灣音樂祭蓬勃發展,每年免費或購票活動四季不停歇地在各地舉行,而樂團演唱會也變得不輸給主流,有了更繁複、精緻的設計,乍看什麼都在變得更多元、有新的可能性時,疫情突然來了,一切都空白下來,而這幾個月的間歇過去之後,彷彿要把握這些逝去的時光,什麼都更加火熱地進展著,面對接著要一個個到來的音樂節,滅火器和大象體操,一個總是照顧人的前輩,一個努力在長大的後輩,彼此在這意料之外的一年,醞釀出各自的體會和觀察,想使臺灣的音樂場景更好,是大家共同的心情。
= 小日子 /
= 滅火器 /
= 大象體操
:滅火器 12 月底要迎來二十週年演唱會,而大象體操今年有兩次跨界合作的演出,想請問雙方這次要為觀眾帶來什麼新的體驗?自己又面臨哪樣挑戰?
正:好啦那就我先講,其實 13 年的「衝撞未來」算是「On Fire Day」的雛型,建立了滅火器在 livehouse 以外找場地自辦、自己搭臺的規格化演唱會,16 年在棒球場的萬人演唱會,就已經是很成熟的品牌,前幾年我們都很專心在搞火球祭,到了今年適逢二十週年,無論如何都要盛大舉辦,加上上半年因為疫情,重新思考了未來的步伐,決定今年底明年初要搬回故鄉高雄,所以「On Fire Day」回到高雄對我們也是別具意義,高雄既是故鄉也是一切的出發點,這次演出主視覺是「Fire NEXT」,我們團名是「Fire EX.」,這場演唱會就是承先啟後,要展現這個樂團成長的軌跡,也要開啟一個新篇章、我們對於未來的企圖。這場演唱會是有史以來最完整的製作、最紮實的演出內容,在最有意義的高雄,無論是已經認識滅火器的,還是新認識滅火器的朋友,都是入場的好時機。
我正在庸人自擾的,是這個階段性任務順利結束之後,新的篇章到底要如何開展,搬回高雄,抱著一些理想和目標,究竟要怎麼實現?完成新篇章演唱會不難,但接下來的路途,才是最需要思考的。
翔:謝謝學長先發言。大象也是因為疫情的關係,今年都待在臺灣,一直以來我們做很多跨界的嘗試,我們樂團發展的過程中,其實是被滅火器一路照顧著長大的,所以從以前就會觀察滅火器在做什麼,如果是我們,會怎麼做?以前滅火器會發日盤或跟日本樂團合作,我們就會思考大象體操又能怎樣跟日本那方合作?比如滅火器會找曲風相近的團,大象的曲風包容度比較大,就會想若是找 R&B 歌手會怎樣?也持續想說像滅火器會試著去各種不同的場地做演唱會,但如果是大象,去別的場地會長成什麼樣子?就把目標放在劇場或者其他跨領域的藝術型態,大象不是所謂主流的音樂長相,(
婷:現場也嗨不起來),今年剛好就能把很多實驗性的跨界想法有個集大成的實現。
這次的跨界計畫對我來說像是三部曲,接下來還有第二個,要回到高雄在大東藝術中心,之前滅火器 15 年也曾跟高市交合作,我們則是跟高雄市管樂團,會把很多歌大幅度地改變,變成管樂的形式,會有古典也會有後搖那種氣勢磅礡電影配樂般的感覺,大象持續嘗試在流行和另類間找到平衡,也會試著把不同藝術家抓來合作,因為我們發現,這會讓大象和他們都變得好看,第三部曲目前還沒公布,敬請期待!
婷:我覺得這次最有挑戰的是,作為一個搖滾樂團,在劇場中其實是沒辦法一直把搖滾的聲響發出來的。習慣演奏的搖滾,跟劇組是不合的,王嘉明導演就請我們將學過的樂器發揮到極致,像我跟哥哥練了很大量的鋼琴,可是現場放的不是熟悉的電子琴,而是陌生的三角鋼琴,連觸鍵的重量都很不一樣,即使如此也要盡力接近專業,即使不可能真的完全有那種水平,也要讓琴聲聽起來是流暢、不令人尷尬的程度。

:那想請問大家從最初的小型專場演出,一直到今日的大型演唱會,自己認為最大的不同是什麼?
正:不管在場館還是空地自辦演唱會,無論是棒球場還是小巨蛋、華山草原、九號碼頭,準備的工作量對我來說是一樣的,從開歌單、燈光、舞臺設計,我覺得 livehouse 是嘗試概念的地方,你必須在這個場地把現有的 idea 歷練到很成熟,然後在自辦的演唱會把它放大。livehouse 的舞臺是固定的,硬體都是差不多的,反而是軟體也就是內容的設計,如何把軟體延伸到硬體根據需求打造,像是 LED 燈怎樣協助故事主軸更精準的傳遞?livehouse 的 LED 燈就是比較制式的,所以這裡就會成為演出的試煉場,等到自辦演唱會,就是所有種種理想的發表場,這就是差異之處。
婷:這個問題如果問大象,我想到的就是,我們不斷在把自己歸零,雖然每次合作都是同等難度,但跟劇場合作時,知名度瞬間降到零,或者是對高雄的古典樂迷來說,大象也是零,我其實也體認到,樂迷即使喜歡我們團,但面對其他單位,即使合作的比重是五五,樂迷還是會怕,會退回去說我還是等你們發片,我很常聽到,即使大象一直有在做新的演出,樂迷依然會問我:「你們什麼時候才辦發片場?」大象今年是第八年,但到現在都還是有不夠,自己還是很渺小的感覺,我不是以負面的心情在詮釋,而是你每次踏入一個新的領域,都等於是重新開始,那個歸零,是連技術面都要從頭來過,像我們現在在跟管樂團修編曲,完全不懂!
自己比較期待的是我們做為一個品牌,可以讓樂迷信賴,會想來看,因為在音樂性的品質上會有一定的保障,也會有新的體會,像有樂迷這次看過《物種大樂團》後跟我們說,有大象體操真的太好了,不然我不會進國家戲劇院看演出,可是現實是,大部分樂迷不會這麼積極跟著樂團進入這些對他們而言未知的領域,原本的劇場或管樂團的 fan base 看到大象也會想說,這場是跟搖滾樂團啊,但我平常沒有在聽搖滾,還是先不要。那個隔閡和刻板印象其來有自,可是我們還是會想繼續嘗試下去。

翔:我們去年到 LA 演出,因為靠近好萊塢,很多表演都在那場地辦,如果沒有一定程度的創新,樂迷就會認為你在做一樣的事,因此大舞臺下午每場演出,幾乎都是跨界型的,連在音樂節,每場都是演唱會規格,或絕對是你想不到的形式,比如 FKA Twigs 就直接在上面大跳鋼管。大象的聆聽門檻一直都很高,有的人會怕怕的,不知道這到底是搖滾還是爵士,但我們想持續挑戰聽眾的認知,挑戰的過程中,樂迷的想像力會被培養起來,表演者的也會,就像大正剛才說的, livehouse 是個試煉場,市場規模不是太大,但臺灣是個很好的實驗場,東西方文化的交融很深厚,很少資訊的阻擋,只要我們的創意內容在這裡被接受了,依照我的經驗,帶到海外觀眾都會很驚訝這樣的東西是怎麼被碰撞在一起的,是如何在臺灣人身上激盪,生出新的樂種或新的表演形式。
正:滅火器跟大象體操有些微的世代差異,在我眼中,看到比我更年輕的音樂人在做的事,我也經常會感到渺小,有的時候大家做得超好,欣賞起來覺得超過癮甚至崇拜,但回到我們身上,有時候票就是賣得比較多,或者比較多人知道,我也會心虛。這就會有兩個面向要思考,一個是你一定有什麼自己的優點一直都忽略掉了,還是必須對自己有自信,不會的東西不要裝懂,但會的東西要紮紮實實做好,這些人支持你就是想聽你好好唱那些歌,而且要一年比一年更精準更成熟地演繹,也要透過歌表現出你資歷的增長,在舞臺上,我們的工作是這個。
另一種心情是,有時候有些新的樂團做的事就是很強,為什麼他們的票那麼難賣?為什麼只能在 livehouse 做,不能是三千甚至八千人的呈現?臺灣的音樂市場到底存在哪些問題?究竟要如何突破?有話語權的我們,要怎麼協助打破這些問題?有種思考會一直認定臺灣就是沒有市場,如果做這件事要賺錢,就要不停優先考慮其他市場,而自我放棄臺灣,這樣在文化力的擴展,會很難專注於讓現在這個地方更好,或者有時候面臨的是,大家做得很認真,卻無法擴展基本的聆聽需求,全世界的搖滾樂團都一樣,投注兩年做一張專輯,可是臺灣的是北中南三場巡迴完就沒事幹了,你做得不比日本二線三線樂團差,但人家可以巡迴一年,這種情況下自我消耗特別快,也不斷在擔心那種創意和文化力會消失,最後只能持續憂慮自己到底還能做什麼?
辰:這個我想補充,滅火器去國外的時候,比較不像是音樂人,我們會一直觀察人家舞臺怎麼搭、動線怎麼設計?花很多時間研究。我們就是工人,滅火器就是工人樂團啦。

:隨著疫情的抑制,上半年被取消的活動和音樂節,在下半年都開始復甦了,對於眼看又要興盛起來的音樂節,有任何建議嗎?
翔: 因為國外的疫情還是很嚴重,甚至有第二波要來的傾向,我覺得這絕對會影響到明年三月大港的 lineup,以往臺灣的音樂節都以國外的樂團當作主要的吸票來源,但這招在近幾年可能都沒辦法用。我覺得是很好考驗臺灣自身企畫能力的時間點,假如我是主辦方或策展人,下半年大家都在辦活動,我要怎麼企畫出一個大家想看的節目內容?我們自己身為藝人,期待的則是,如何在臺灣音樂節做到像專場的內容,而且主辦方也願意拿出足夠資源 support,而不是像過去的思維就只是一直找外國團,當臺灣的音樂祭願意開始投資這樣的事,他投資的是,未來這樣的內容樂團也能帶到國外去,這就會是一個好的循環。
婷: 我覺得辦音樂節,主辦人自己想看到什麼很重要,現在音樂節不少,陣容很容易重疊,那你到底想要這個樂團來你的音樂節做什麼事?不是只要看到這個團就夠了吧,如果你什麼都不講,樂團就是拿了錢安排四十分鐘的 set,表演原本有的歌單,這樣就沒辦法做出不同音樂節之間的區別,我覺得選團是很重要,可是有些團幾乎每個音樂節都會看到,如果你也很喜歡也想請,那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這個團在自己的音樂節有更突出的表現,讓音樂節加分,這就很重要。要考慮如何讓樂團來到自己的音樂節時可以變得更有趣,我覺得火球祭可以參考,(低聲問大正)你有沒有要參考?
正: (認真答)我會參考!我認為新的世代或新型態的音樂節,都要思考的一點是,音樂節在臺灣不是新的東西,許許多多品牌都在面臨年復一年的困境,凱翔的建議去跟任何一個策展人講,很多人都會回說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音樂節的收入結構,沒有贊助就是會賠錢等等,其實音樂節首要面對的是收入問題,如果不拿贊助或補助,光靠觀眾,正常的票價應該是多少,大家應該要有一個共識,一個專業的音樂祭,一萬人次要打平,票價五千是基本,可是現在最頂就是三千塊,但如果內容要足夠豐富,就是要去想另外兩千到底哪來?政府也好、企業也好,卻不是每次籌措資金都會這麼順利,這樣的情況下你要繼續這樣的結構,循環無限的妥協,還是大家能有個共識,讓票價有個正常的常態,並且在這個常態當中,彼此的特色也能靠自己的企畫分別出來,這對下個世代音樂祭的風景才是好事。

翔: 我自己看現在音樂節的價格其實會有點傻住,因為真的都很低。
正: 火球祭第一屆在高雄,成本一切都超高,但樂團也是硬著頭皮 Sum41、hyukoh 這種很扯的都請,一切都咬牙撐著弄,就是想證明高品質的音樂節可以實現,只是需要錢,那時用很低的票價是因為,一個新的音樂節品牌,當最有名的音樂節像大港或覺醒天花板就是在兩千塊,你是新的,大家一定急著唱衰你,不管你多有誠意。
臺灣現在的網路文化就是這樣,你在還沒有任何表現之前,是非常容易被這些輿論就弄到沒有機會了,可能兩個人講、十個人講,接著就沒有任何人期待,不管你弄得再紮實、再有誠意都沒用。還好到第二屆,補助跟贊助有把資金缺口補起來,人次也有到達期望,我們有打平,也讓更多人看到這樣的事是有可能發生的,說真的,很高興。絕對不是說其他人不好,我們也很喜歡很多邀請滅火器去的音樂節,只是大家都知道票價不公平,是否可以一起想想該怎麼辦?否則這對演出者、工作人員還有軟硬體廠商都是一種消耗,會讓這個產業扁平化。
翔:從專場來看,這個問題已經在被時間解決了,從剛開始看演出到現在,票價已經漲一倍,這個問題,我相信時間會慢慢解決。
辰:絕對是時間會解決,只是真的,也要大家一起想解決。 ●
文 Peas Lin
攝 林科呈
場地協力 THT 唱片
請問在座與會人士誰喝醉最好笑?
光:他們(滅火器)是喝醉會變嚴肅的類型,你(大正)在日本喝醉都在討論工作的事情。
●匿名工作人員:大正喝醉邏輯變超清楚,思路清晰,會超仔細討論工作的事情,一直找我們開會。
正:Really?超不好笑的啊!那你們記得幫我記下來。
婷:我要補充,而且大正喝醉日文變超好。有次跟他在日本喝還去唱 K,齁日文變嚇嚇叫,在卡拉 ok 大唱。
正:要感謝我老婆啦,因為她不喜歡我喝醉,再怎麼醉我都會ㄍㄧㄥ住,久了身體潛能就被開發,研發出一種嚴肅醉,但隔天還是被算帳,這樣更慘,你變不好笑,啊員工壓力又大,不如像以前一樣出洋相就算了。
婷:我有一次是大港醉到躺在地上,但都沒人管我,我就躺到晚上,起來旁邊是自己的吐。
翔:其實她常喝醉到,只要她喝醉身邊的人都會打給我,然後我就會說不要理她,就掛斷電話,因為真的太常發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