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場旁的編輯事 103   ✎＿

愛啊 哪次不愛了

本月值星　Peas Lin

我年過三十， 一邊發出呼呼的喘氣聲，一邊慢慢跑向四十歲，這樣的我感情經歷實在稱不上成功，沒有一個穩定的著落，甚至不曾談超過三年的戀愛，近年更是疊加了好幾次分手的經歷，對於什麼是愛、怎麼去愛、如何處理愛的來與去，只能算是個還在從失敗中學習，經過漫長進化勉強學會站的愛情直立人。

不過，即使如此，我依然是愛情堅定的信奉者，目前為止交往最久的，差一點點跨入三年的一次，兩個人個性很像，像最堅硬的石頭一樣固執又不知變通，時常各持己見地激烈爭吵，可是在 25 到 28 歲這樣的年紀裡，學著如何變成大人，一起度過許多長大這個過程裡會遇到的，最頑強最是荊棘叢生的困境。白晝之夜第一屆時，兩人在北門附近的街上漫無目的走著，對什麼都感到驚奇，回想起來就像《王牌冤家》裡金凱瑞背著凱特溫絲蕾去看大象遊街那幕，只是當時我們誰也沒弄丟誰，那年因為工作壓力太大，心裡生了病，開始去精神科拿藥，本來就難入睡、多夢又淺眠，吃藥的前幾週半夜時常驚醒，盯著天花板，獨自捱到接近天亮時跌入半睡半醒的泥沼裡，撐起去上班時都好似懸浮著勉強度日。

吃藥一陣子，有天夜深時醒來，他發現我醒了，在我上完廁所回來之後，將我環住柔緩地搖著，雖然藥的副作用讓我有點想吐，不過感覺終於有人發現了我，失眠彷彿在孤島獨自逡巡，所有人都泅泳在睡眠的深海，每次感到我被排除在外時，都非常非常孤寂。他並不是那種細心的人，一旦睡著更是難有事物將他召回清醒的國度，可是在我反覆被逐出眠夢的日子裡，他即使疲憊也陪著我，回想起來，那是這幾年在關係裡感覺到最接近愛的一次。

原本就比較像朋友，交往到末期又更像是家人了，最後我提出分手，那天晚上極少誇獎人的他說，「妳是一個很好的人，妳以後都不要忘記這件事情。」2018 年，單身的我又去了白晝之夜，那年戀愛的氣氛特別濃厚，到處都可以看見熱戀或曖昧中的男女，穿著時髦打扮入流，幾乎每對都是那麼好看又閃閃發光，在那愛情氣味如此濃烈的空氣中，我感到快要窒息了。

有時不被世界眷顧時，確實會忘記自己是誰，後來我依然不放棄地談著戀愛，被別人傷害偶爾也會傷到別人，但每次結束都不會有「再也不要戀愛了」這樣的念頭，有時會透過別人造成的創口裡看見以前不曾發現的自己，有時察覺同一個人，在愛與不愛時原來有這麼大差別。

我是不是很好的人這點沒有確切答案，但愛，愛讓有個人曾那樣相信著我，愛讓我的記憶中始終有個時刻，知道自己如此被愛而安全，那讓我確定，愛是好的，不愛，會錯過太多。●

Peas Lin　待過獨立音樂網站、文學雜誌，在小日子編輯部安居樂業近兩年。獅子座，上升雙魚、月亮雙子、金星處女。投射者，二分人、4/6 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