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人與遠方
一種創作 公路電影式的書寫
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作家,老是做音樂也挺煩的,這些年去新疆、青海、大理洱海⋯⋯旅行和騎單車,手上拍了些東西,老是說:「你看看這個,你看看那個」,不如就寫出來。一首歌的空間只有五、六分鐘,兩、三百字的歌詞講不完,有時歌詞本還附帶照片希望你更理解一些,都到這程度了,不然我乾脆寫本書給你看。
像是公路電影的感覺,小說書寫的語法是無厘頭式,沒有界定開始與結束,也沒有特定的企圖。
朋友問我書裡面那個誰後來怎麼樣,這不是有結論的小說,就像旅行途中,恍神時突然恍神,專注時專注;總是大剌剌地開始,莫名其妙結束,每一次的寫作和旅行一樣,是未完、待續,就像演唱會唱到何時結束我也不知,都是當下的分享。
但演出是 get high,寫作是內省,是精密的推敲,縱列式思考,所以唱歌時喝酒,寫作時喝茶,保持清醒。
我傷到腦之後,變成左撇子,寫歌詞還可以,寫稿就不行了。很多志願軍願意來幫忙打字,但寫作終究還是要回歸於個人專注的狀態,只好求助於平板電腦。總算寫順了,我通常在早上十點到 12 點間寫一點,和老婆吃過中飯後會去游泳,之後進辦公室,當天沒有演出就再寫個兩、三百個字,如果一天能坐定下來,都能寫個上千字。半年下來算算有兩萬字可以交代了,一篇大約三千字說完一個故事,挑挑照片,就交給編輯。
我挑了一些與文章有些情愫的音樂,有發表過的,也有沒發表的,再把編輯們叫到錄音室,選定後,最後一本書加 CD 結結實實丟在書架上還挺好的。
但寫小說太苦了,做音樂是吉他、貝斯、鼓加一群人一起敲敲打打,寫作卻是一個個字的肝腸寸斷,冷不防想到故人又掉進了愁緒,寫到高興笑兩下又沒人陪。
看完最好不要來罵我,也不要太認真。我最怕人家太認真,我沒有拿得出手的學經歷,都是自己瞎掰,推敲出來的。就像我寫進歌詞裡的全都是自己的懷疑,都是沒有問號的問句,連 Bob Dylan 都說了:「The answer is blowing in the wind.」,答案都在風中。一看見歌迷含情脈脈的眼神,我就想逃,我這裡沒有答案。
別叫我陳老師,我不當評審,不走星光,不領獎也不頒獎,三不一沒有,因為我坐不住,覺得自己還是球員,只要有支麥克風,沒有不能唱的舞臺。「你的聲線可以再加強,某高音再高個三度⋯⋯」這樣的話我說不出來,幹嘛呢?唱歌是快樂的事吧。
口述 陳昇
文 駱亭伶
攝 張界聰
場地提供 臺北書院茶坊
陳昇 資深音樂人,歌迷暱稱為昇哥。出道前當了五年的唱片助理,對於音樂、文字、攝影都有獨特想法, 1994 年開始每年舉辦跨年演唱會。平日以單車代步,最新創作是小說集《烏蘭巴托在遠方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