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坡真陡」的人生風景

撰文=李芝瑩

李芝瑩,「走思會」第一位女性成員。以「環境永續」為志業與職業,以大自然為信仰,永遠抱著一份Go list探索世界。(「走思會」是各路豪傑所組成的讀書會團體,熱愛分享彼此的生活經驗與想法)

攝影=黃致玠

登高的目的就是攻頂遠眺難以言喻的美景,還有難能可貴的人生風景。
登高的目的就是攻頂遠眺難以言喻的美景,還有難能可貴的人生風景。

位在台中谷關的「波津加步道」,據聞名稱由來是因步道坡度陡峭,許多登山者形容其「坡真陡」(閩南語諧音),但是我出發前,也沒細看其他山友的遊記,就決定踏上「爬崎」之途。

愈是接近相約登波津加的日子,才開始懷疑自己有沒有辦法撐完3.7公里的陡上。陡上還不是最令人憂心,下山時對膝蓋的殺傷力才是最大的顧忌。只是,當同行的每個人都只在心中默默擔心,而沒脫口而出時,大夥兒已經集合在位於谷關溫泉區的登山口。

真正的波津加登山口,必須先完成800公尺「捎來步道」的陡峭階梯,之後,首當其衝的是一陣莫名的下坡,緊接著,是一連串無止境的陡坡,讓人毫無妥協的餘地。一路上行經大片的亂石區交錯著松針的綿密,攀上無數的輔助繩索,感覺自己又向稜線推進一級;短暫歡樂於幾個假山頭,卻還是不服氣地往前邁進;哀怨於頹圮無法辨識的里程碑,卻還是不斷往高處奔去。

站上三角點的那一刻,被層巒疊翠、青天碧雲包圍時,我們心裡都很明白:登高的目的就是那麼簡單,付出的體力與耐力,將被回報以難以言喻的美景。沒有捷徑,沒有偏方,只有靠自己一步一腳印,才能領受天賜的視野,才能領會自我挑戰的富足。

走完波津加並不是什麼太了不起的大事,我非熱衷勇闖百岳之人,也非志在收集谷關七雄之士,台灣山林之美的召喚是一股無法抗拒的魔力;另一股讓人迷戀的吸引力,是與同行者一路上交織出的人生風景。

在嚴峻的環境裡長途跋涉,體能與耐力的考驗讓人無法長時間偽裝自己,你必須誠實地面對生理與精神上的窘境,一分一秒都在「繼續努力」與「打回重練」中來回抉擇。然而,在內心猶豫的同時,步伐卻不能游移,因為愈來愈接近目的地,愈是不甘心中途放棄。

攀爬百岳感受身心靈的微妙改變。
攀爬百岳感受身心靈的微妙改變。

這樣真實的我,就這樣跟夥伴裸誠相見,不能偽裝自己急促的呼吸及痛楚的雙膝,但也無法掩飾山林給你的感動,以及自我超越的悸動。於是,一起爬山,成為一種人生經驗的交流與交換,這些身心靈隨海拔而發生的微妙改變,都在一行人路上不停地相互鼓勵、說笑、調侃、不正經中嶄露無遺,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也在這一路上悄悄晉級。

有人說,在山林間獨行,是一種跟自己對話、學習獨處的歷程。但我說,登山途中的點滴若沒人共同驚嘆、一起分享,那登頂後的風景也只會封存在記憶的角落裡。山,所教你的,是誠實地面對自己,也誠實地呈現自己。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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