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段慧琳】用微小的自己 去感受大地

Cover story    Into the Wild

撰文 段慧琳Windy
時間多半花在旅行上,尤愛行走於小村小鎮。金錢多半花在攝影上,擁有相機20 餘臺。喜歡在路邊搭帳篷勝過入住大飯店,喜歡逛菜市場和紅燈區勝過觀光景點。常以「目的地未知」的方式旅行,班機飛向哪,就往哪去。

攝影 段慧琳、林衍億

在海拔 1800 公尺的水漾森林「包場」露營,是一生難忘的經驗。

 

野營的魔力,就是當身體躺臥舒展在帳篷薄薄的布面上,
所有的知覺感官都變得敏感,以便感受枝微末節的美好。那是用最輕微的自己,
去感受這塊土地的細節和溫度。

 

身邊的「露友」們喜歡暱稱露營為「睡外面」,然而我的初始,不僅僅是睡外面而已,更甚者,是「睡路邊」。那是民國100 年萬人泳渡日月潭的盛會,人山人海,周邊旅館、民宿全無虛席,同行友人豪氣的翻出一頂舊帳棚:「到了那邊再找吧!真的無旅館可住,就去湖邊紮營好了。」但萬人齊聚,怎可小覷?結果是連營地也比肩接踵一位難求。朋友更豪氣了:「那就在路邊,我們停車格裡頭紮營吧。」

於是,我的露營第一次,便在臺21 線上,方正的白格線裡,平坦的柏油路上。夜裡,嘈雜的人聲都靜下來,我們在圓頂小世界中交換心頭話,彼此的聲音異常清晰。更晚一些,從帳篷裡探出頭來看星星,晚風柔柔地飄繞在耳際。到了白天,車子開始往來,地面微微震動著,遠而近而遠的輪軸聲音非常立體,充當了鬧鈴。我們起床,開始烹煮泡麵加一把小白菜作為早餐,經過的人、車都饒富興味的轉頭打量,我撈起一筷子麵條,忽然覺得很熱血。

 

在路邊停車格的隨意紮營,竟開啟了我的露營人生。

便這樣,和「睡外面」這件事解下不解之緣了。我沒有花大錢添購高檔配備,買了一頂簡單雙人帳,始終就與它相依。有時在豪華露營團中,眾多炊事帳、視聽帳、客廳帳大舉出動,我的小帳蓬會顯得格外陽春,但我樂在其中。既然是要享受天地,就讓一切盡量簡單,自然許我們一份徜徉,我能回報的,也只有不給自然太多負擔。

除了專門的露營場地,我更愛探索一些非正式的地點: 溫泉區、沙灘、海岸、小學、派出所,各自有獨到的氛圍和特色。次次仔細品味,逐漸發現每一片營地的土壤質地都不同,軟有鬆軟、也有扎實的軟,有小沙粒型的搔癢,也有草皮式的搔癢。泥土的味道亦不同,有的帶著雨的濡濕氣息,有的混雜著淡薄的青草香,有的則融了海風鹹。

 

露營時的夜間電影院,看起電影特別有感覺。
宜蘭的原住民小學――武塔國小露營,位在部落中的環境十分靜謐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後來,開始接觸登山,露營方式也轉而變成野營。也許是臺灣百岳、也許是中海拔祕境山區,共通點是地點都相當遠離塵囂,但那也意味著,得將露營裝備全數上肩背負,步行好一段距離,抵達一個無水無電之境。聽起來很累,卻很值得。我見過最美的霞雲飛瀑、旭日東昇、從天而降億萬顆星星或山在虛無縹緲間,全在野營時。且野營地人煙罕至,常常會遇上「包場」時光,美景獨攬,最樂莫如是。

在品田山野營,迎接日出。

難以忘懷的幸運包場經驗, 發生在水漾森林。位於海拔 1800 公尺的水漾森林,是一個上天給予的美麗意外。這裡原是一片柳杉林,921大地震後,河道受阻,形成一片堰塞湖,部份杉木也因此枯死,或立或倒於湖水中。抵達那兒的傍晚,枯木在薄霧中若隱若現、蒼勁入雲;夜裡星月冉升,千百隻青蛙齊聲高唱,節奏韻律一流,讓人一點不覺得吵,反倒相當爽耳。隔日早晨天晴朗時,聳立的幾何線條折射在靛藍水面,形成完美無暇的倒影,美到讓人噤聲。我們親手包水餃當晚餐、切開法國吐司作早點,用冰涼的溪水擦澡、旁若無人的大笑(其實真的無人)。那一刻真心覺得,若能力許可,在此隱居半年,也是甘願。

某次在松蘿湖的露營,彷彿在人間仙境一般。

這就是野營的魔力。當身體躺臥舒展在帳篷薄薄的布面上,所有的知覺感官都變得敏感,以便感受枝微末節的美好。那是用最輕微的自己,去感受這塊土地的細節和溫度。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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